问学,惟一“真”字
——记著名植物学家向其柏教授
他已80岁高龄,仍常深入山区,翻山越岭,用“脚底板”发现植物,识得满地草木,交得花草为友。
他通晓英、法、俄、拉丁4种语言,一辈子几乎走过了中国所有省份,到过世界上大部分国家。
他60年如一日潜心研究植物分类学,是中国植物的“活字典”,大地上的植物,只有没见过的,没有他不认识的。
他被授权为木犀属(桂花属)植物栽培品种国际登录权威,全球范围内桂花属植物的命名由他权威认证。
他的名字被美、英、法等国植物学字典收录为一个词条,其论著在国内外植物文献中被大量引用。
他是著名植物学家、南京林业大学教授向其柏。
2014年12月24日,《光明日报》头版头条以“人生为一大事来”为题,报道了我校教师向其柏几十年如一日,心无旁骛,甘于清贫,致力于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事业的先进事迹。虽然文中所写的故事,在向其柏看来都是小事,也是他该做的事,不值一提,但恰恰是这些“小事”,体现了一位学者对真理的追求和坚守。
“我只是凡事都要弄个清楚”
2014年8月的一天,安徽祁门来人向向其柏咨询当地适宜生长的优良树木,向老依据当地的自然情况,向他们推荐了国家的珍稀濒危树种——浙江楠。来人一听,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那边也有楠木,不过不叫浙江楠,叫滇楠。”
“滇楠在安徽有分布?”向其柏心里犯起了嘀咕。
来人走后,他立即上网查询,发现多家媒体都已对此事有过报道。早在2012年5月,有关这批楠木发现的新闻还登上了央视的《新闻直播间》栏目,“近日,安徽省祁门县在进行古树名木调查时发现了108棵珍贵楠木……经当地林业专家鉴定,有滇楠、香樟、苦竹等珍贵树木品种十多个……”。根据电视屏幕显示的画面来看,向其柏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这压根不是什么滇楠,而正是他在研究生期间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的研究对象——浙江楠。
为了避免错误的继续扩大,向其柏第一时间联络了祁门当地林业部门的负责人。谁料,对方态度极不友善,大呼“你们都那么大岁数了,还多管什么闲事呢?”
向老不弃,亲自手书一封给当地县林业局,认真地指出错误并附上两种楠木详细的模式标本照片进行比对。终于,此事后来得到县林业局领导的重视,诚邀向其柏前往安徽考察。虽心有笃定,但向其柏还是决定走这一趟,毕竟以往对浙江楠的研究在地区分布上不曾涉及到安徽。耄耋之年的向老不顾地势艰险,侧身走过一条条铁路枕木,亲入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后证实此树千真万确为“浙江楠”时,当地林业局的同志向向老致歉,向其柏淡然一笑,说“我只是凡事都要弄个清楚。”
“你纠正了我的错误,我得感谢你”
2009年《向其柏文集》定稿,编辑组请到国内植物学界首屈一指的权威——吴征镒为书作序。在吴教授题写的序言中,首句“我和向其柏先生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向老夫人刘玉莲教授甚感诧异,“相识了近四十年,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向其柏这才讲述起他与吴征镒教授结缘的往事。
1978年吴征镒教授发表了一篇有关云南地区五加科植物的学术论文,确认“西藏常春木”为常春木属的一个新种。1983年向其柏在拜读文章后发现,文中所鉴定的“新种”实则不“新”。彼时,他正在法国科学院巴黎自然博物院植物所做访问学者,曾看到过印度植物学家1879年发表的一篇文章,其研究对象与吴教授的研究对象是一致的,只是这位印度植物学家对这一物种的命名有误。向其柏就此写了一篇论文发表在法国巴黎自然博物馆学报上,证实吴教授的归纳“常春木属”是正确的,但是这却并非是新种,因为在一个世纪前的印度早有发现。
文章发表没多久,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吴征镒教授做主持。他问道:“南京林学院(南京林业大学前身)的一位向其柏先生有没有来啊?”向老师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吴征镒兴奋地对他说:“你的那篇文章我看过了,写的非常好!你纠正了我的错误,我得感谢你啊。”
吴征镒后来在《向其柏文集》的序言中对向其柏的学术贡献给予很高的评价:“对五加科分类系统研究的贡献是向其柏先生在植物分类学学术研究中的一大亮点,事实证明在这个领域他已成为世界级的专家了。”
“事实面前,坚持科学第一”
有一年,苏北某县出台了一项城市规划,其中涉及到当地一户居民的自建小院。而该户小院中种有两株黄杨,自称祖上所传,应属古树,达数百年生。户主在与当地政府进行沟通时提出:若因城建伐树,必须赔偿经济损失百余万元。政府一时无从断定,只好从学界请来专家帮助鉴定,由向其柏担任鉴定专家组组长。向教授亲入民户家中仔细勘察,最终得出结论:这两株黄杨的树龄在70-80年之间,还算不上古树;另外,向教授从专业的角度提出,这两株黄杨也不是非砍不可,可以通过科学的移栽方法,将其移植到公园中去,成活率高,同时更具观赏价值。政府听取了专家组的意见,对该户居民给予了合理的赔偿。这让户主大为不悦。
后来,这家人几经辗转得知向其柏是此次鉴定专家组的组长,一行多人怒气冲冲地找上南京向教授的家中讨要说法。当时,家里只有向老夫妇二人,但他们丝毫不为所动,义正言辞:“我不管你这中间牵涉多大的利益,事实面前,坚持科学第一!”
时至今日,尽管著作等身,向其柏依然葆有探索自然的兴趣与激情。他常以牛顿的名言自勉:“我好像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不时为拾到比通常更光滑的石子或更美丽的贝壳而欢欣鼓舞,而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完全未探明的真理之海”。
执著追求真理,一生脚步铿锵。能辞媚俗驱陈腐,力导崇高守道常。
(方彦蘅)